故事大全 - 蜡烛
猛地从沙发上坐起,才发觉屋里已是漆黑一片。一瞬间清醒的大脑再次昏沉起来。
按照房东的说法,在我来之前,一直都是楼上的那位老婆婆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。一整栋楼就她一个人。大概能够想到那是怎样的一种光景,老伴应该已经离世,子女也许抛弃了她。饿了便随意吃点东西,发呆到自己陷入睡眠,每天兀自坐到晚上,差不多了就打开京剧,每一个她都应该听过无数遍了……人的一辈子,到头来也许就是这样个结果,自己将来也许也不得不重复着同样的悲剧。
心情一刻比一刻沉重。从桌子上摸索着抓了两根蜡烛,打开门,向楼上走去。
“有人吗?”
拍打着厚重的铁门,手上沾满了门上的铁锈。
“有人吗?”
又问了一遍,总觉得声音都被铁门挡在了外面。
屋内的京剧声陡然停了,外面依然是雷声滚滚。我不禁屏住了呼吸。
门缓缓地拉开,扑鼻便是发酸的剩菜和什么熏香混合的怪味。一个佝偻矮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她一句话不说,静静地在那站着。
“我是楼下刚来的房客,现在突然停电了,想着您上面可能没有蜡烛,所以送两根上来。”
我伸出蜡烛,她却不伸手接,两人一时僵在了那里。
“那个……”
一声雷鸣打断了我的话,接着闪电也划了下来,把她的屋子照亮。我看见她屋子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几碟菜和两副碗筷,同时也看见她面部深陷的眼睛。
原来她是个瞎子。
暴雨终于下下来了,拍打在窗子上一个劲地响。
手伸在半空,不知该不该放下去。
终于,她伸出了手。
犹豫着,还是把蜡烛交到了她手上。
她一言不发,缓慢地转过身,带上了铁门。
打开手机,接着亮光了下了楼梯。就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,下面有人影上来,是一个全身白衣服的女人。她的视线似乎在我身上扫了一遍,脚步却丝毫不减,轻声上来楼梯。
“喂,是房东吗?”
我盯着眼前桌子上刚刚点燃的蜡烛,以及它的光亮能够覆盖到的地方。
“怎么了,小伙子?你听我说……”
“你听我说!你不是说这里就住了一个老人吗?”
“对呀,就一个老人,你楼上那个张婆。”
“我刚刚看见一个白衣服的女人上楼了。”
眼前又浮现出那女人的一身白衣,我把手机又握紧了些,蜡烛的火焰跳动不止。
“哦,是那个瓜子脸,长头发的吗?是那张婆的女儿,偶尔会来。忘了讲,那张婆是个瞎子,有时候不太方便。我和你说,小伙子……”
挂断了电话,终于明白了,怪不得摆放两副碗筷。
从雷声开始一直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许缓解。倒回到沙发,楼上的两人应该在吃饭吧。京剧也再次传来:
“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……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……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……”
“唱得好!”
“好!”
台下的男人一个个都留着长辫,穿着长衫,有的还摇着折扇,簇拥着给台上喝彩鼓掌。
“海岛冰轮初转腾,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……”
台上的旦角唱念做打地演着,周围胡琴、弦子、单皮鼓、梆子或拉或敲,给表演配着乐。
我推动者人群向外走,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,只顾着给台上喝彩。而舞台却始终在我身后不远处,那曲调也一直在耳旁环绕。
“这是哪里?”
我问着身旁的长辫子,他却不搭理我,只是看着戏。
我又问了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每个人都一样。
“这里是戏场。”
终于有个人主动走过来和我说话。
“我为什么会在这里?你又是谁?”
“我是你的上一个房客。”
“那个画家?”
我盯着他的长辫子,感到不可思议。
“不知道,忘了。”
“你为什么会有长辫子?”
“你马上也会有的。”
“不行,我要出去。”
“出不去的,来听戏吧。”
他突然捏了一个兰花指向我这边轻盈地伸过来,口中跟着台上唱着:
“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,鸳鸯来戏水……”
我推开他的手,闭上眼睛,用手堵住耳朵,一个劲地向外跑去。等我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时,人已经在一片漆黑的小树林中了。
“大哥哥你在这里干嘛?”
小女孩一身白衣,盈盈地站在面前。
“我做了一个梦,想要醒过来。”
“大哥哥你被关到梦里来了吗?”
“好像是。”
“出不去的哟。”
小女孩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脸说道。她又指了指身边,一个不大的小土包:
“来我家坐吧,和我一起玩好不好?”
“不了,下次吧。”
我转身,拖着双腿向前行进,尽可能地稳定自己的情绪。走了一段距离,突然醒悟似地,发了疯的往前跑。
“下次一定要来哟。”
小女孩的声音在身后格外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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